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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装点四渡桥
凝寒叠嶂景难描,赤史留名逸兴豪。
撒播知青红色种,春光装点四渡桥。
在昔日崇安县城通往江西省的古道上,曾经有五个渡口,位于第四个渡口的村子就叫四渡村,村口溪上有座木质的古桥叫四渡桥。据说在水路交通为主的时代,四渡村一度十分繁荣,商旅不绝,商铺林立,货物繁多。后因公路开通,水运阻滞,四渡村繁荣不再。我们到达时该村已衰落冷清,连墟集也没有了。
四渡村地处大安溪与坑口溪的下游,是崇安县出入与江西交界的六大关隘的必由之路,周边山势险要, 闽北革命史上有名的“四渡桥阻击战” 就是在这里的高地上进行的。
1934年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十万国民党军围攻闽北苏区,当时闽北苏区的中心在大安。四渡桥是大安的南大门,距大安不到二十公里,是崇安县城到大安的必经之路。1935年元旦,住在县城国民党军队开始实施对大安的攻击,闽北军分区为确保苏区领导机关安全转移,在无兵可调的情况下,急命教导大队一中队100多人到四渡桥高地阻击敌人,争取时间。就是这支队伍在四渡桥高地与几十倍于自己的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血战了七个昼夜,拖住了敌人,圆满完成任务。这一仗使四渡桥名垂闽北革命史。如今武夷山市在四渡桥头通往大安的公路边修建了一座四渡桥阻击战纪念亭,作为红色之旅的一个重要景点。
怀里揣着毛著,锄头当作缨枪。
红色土地建农场,草履蓑衣为尚。可能是以对知青加强革命传统教育为出发点,我们农场就选址在离四渡村一公里左右已经废弃了的大队养猪场。我们的到来,给这片红色土地带来了人气,带来了歌声, 无疑的也给当地增加了负担。养猪场的房屋破旧不堪,原来饲养员居住的房子做了场部,一排长长的猪栏修整一下做了我们的宿舍。 “矮屋猪栏作寝房,四墙无牖借天窗。” 因人多屋少,七八个人挤在一间猪住的小房子内,每人除了用两条板凳一块床板搭成床铺外,没有多余的空间。既使有桌子也无处可摆,箱子等用品都放在床上,看书写字都在床上进行。因房屋低矮光线不足,只能借助明瓦和天窗。晚上没有电灯,每个宿舍有一盏铁皮做的煤油灯。农场按部队建制,143人正好一个连,分三个排,我分在一排二班,担任了两个月的班长。宿舍是按班分配的。房屋东西走向,西头住男生,东头住女生。
因宿舍离公共厕所有一段距离,房间小无法摆尿桶,有起夜习惯的同学就地取材,锯一段竹筒挂在床头,晚上当夜壶。。 “更有一般堪笑处,夜来撒尿竹筒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装的是酱油或老酒。更有趣的是这年冬天分工区后,我们搬到三渡,几十个人住在一个破旧的大房间内,打的是统铺,横睡十几个,竖睡十几个,挤在一起。半夜有人起来到门外面撒尿,本来就睡意朦胧,回到房间眼前一片漆黑,横摸过去是头,竖摸过去是脚,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被窝,冷得直哆嗦,越急越懵,有时干脆钻进别人的被窝与人合睡。此事不可无诗我曾打油一首:
隆冬夜半冷云凝,黑映寒窗未有灯。
撒尿归来失铺位,摸头数脚总难凭。
初到农场时,面对如此简陋的居住条件,我很不习惯,幸好很多同学生活在一起,整天嘻嘻哈哈,减轻了思家的痛苦。这里原来是养猪场,是蚊子跳蚤的王国,后来猪场废弃,它们已经饿了很久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肥羊” ,怎能不夜夜会餐,轮番上阵发起攻击,一夜下来身上大疙瘩小疙瘩数不胜数。我经常因蚊扰夜不成眠,有时朦胧睡去,就梦见女友向我招手,说我已考上 “北大” ,一阵狂喜醒来,眼前是透过墙缝的冷月,耳边响着嗡嗡的蚊声和熟睡战友的鼾声。真是“住进猪栏陋舍,蚊蝇跳蚤猖狂,三更落月五更凉,北大清华梦断。”
我打小在舒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倍受祖母父母的呵护,细皮嫩肉最怕蚊子咬,咬一处烂一处,两腿伤疤累累。上山第二年家父出差路过崇安到农场看我,这位后来在文革中被打得遍体鳞伤也没掉一滴眼泪的老知识分子,当看到我被蚊子叮咬的惨状,不禁老泪纵横,发出“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的愤怒叹息!
我知道这是父亲"的无奈之悲,忙安慰他说: “爸,别难过,这点苦我受得了,回去别告诉老妈,她会担心的。”老父默然,不再说什么。只是把一条“水仙” 香 烟塞到我手上,当时买烟是要票的。他一贯反对我抽烟,现在反给我烟抽,一给就是一条,那是因为烟油可抗御蚊虫。“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下乡数年后,我终于过了蚊虫这一关,也许血液中蚊毒已经饱和,后来蚊子竟然不咬我了,一直到现在晚上蚊子再多我也照睡不误。女儿夸我 “百毒不侵” ,殊不知我是炼出来的。我曾写过一首小诗记述此事:
叮咬田间已愤然,嗡嗡夜叫不成眠。
拼将热血供君吸,炼得吾皮厚又坚。
农场离县城有几十公里,场部不但没有汽车,开始连手扶拖拉机都没有,买菜不方便。公社所在地洋庄村和大队所在地四渡村没有墟场,附近农民自留地产的那点蔬菜自给剩余的部分,不够我们这一百多张嘴塞牙缝。自己种菜谈何容易,刚到农场八字还没一撇,吹气球也没有那么快。吃菜成了一道难题,这时农村芋子刚刚收过,食堂购进一批芋子做菜。也不知是我们由居民户变成农业户口粮食部门不供应食油,还是场部领导有意为之,食堂煮菜竟不用油,把芋子洗干净,连皮一锅煮。吃饭时,以班为单位,一个班一脸盆毛芋(没有其他菜) ,一小碗廉价酱油,没有桌子就放在地上,十几个人围在一起蹲在地上,剥芋子蘸酱油下饭。天天如此,餐餐如此。半个月下来,肠子里从家中带来的那点油水早刮得精光了,嘴里淡得鸟出,肚子空唠唠的,老有一种饥饿感。
离开福州时,不论家境如何,父母亲都塞给远行的儿女一点备用钱。我也不例外,临行时,我妈给了我100元钱(将近我爸一月的工资),算是比较多的,并叮嘱我不要乱用,要细水长流。此刻,这钱大有作用。我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第一批发现离场部二里地的四渡村有一间小小的供销点(那时私人是不能开店的) ,说它小是因为店面房间很小只有一个柜台和一名女营业员。而且营业员总是在里屋忙家务,顾客购物要在门口叫: 买东西!她才出来。店内只卖一些酱油盐巴火柴之类的日用品。也有定量供应的香烟肥皂,竟然也有少量的饼干之类的食品,那会儿农民购买力很低,这些食品可能还是春节前后调来供应农民过年时剩下的,饼干都发硬了。但对于“饥不择食” 的我们,哪管这些,没几天把这间小店所有能吃的如桔饼, 柿饼, 桂圆干, 红枣等几年的存货,都一扫而光。当时很多商品要定量供应,货卖完就没有了,这间小店根本满足不了我们饥饿肚皮的需要,于是一封封求助的信飞向福州家中。
农场的包裹多起来,寄的都是食品,其中最多的是猪油。父母们听说儿女们在乡下因缺油而吃不饱,(那时城市里每人每月只供应半斤猪肉凭票购买) ,就把自己的定量从牙缝中省下来,尽量买肥肉熬油寄来。我也收父母寄来的包裹,有猪油, 炒面粉, 白糖等。那时我们都比较大方,家里寄来的食品都能与大家分享,大部分同学都是“心如玉石亮晶莹” 。也有个别小气的躲在蚊帐中独吃。四十余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猪油拌饭放点酱油确乃人间美味。
农场同学来自福州各所中学,市区郊区都有,反映农场艰苦的信件在福州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肯定有家长反映到市委。也不知是上面对农场领导打招呼,还是农场领导感到长此下去人心不稳,在改善伙食的同时,加强了艰苦奋斗的教育。 “勤俭是咱们的传家宝,社会主义建设离不了, 离不了, 不管是一寸钢, 哎嘿, 一粒米, 一尺布, 一文钱, 咱们都要用得巧,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千日打柴不能一日烧,不能一日烧。” 歌声响彻农场上空,一场思想教育以谈心活动的形式展开。
树梢明月几含情,细影疏痕映地清。
夜夜有人眠不着,谈心促膝到三更。 [ 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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